吴哥窟的砂岩上，“高棉的微笑”已凝固千年，眉眼间的慈悲曾让泰国、越南的使节低头。而西哈努克港的电诈园区里，监控镜头正对着铁丝网——铁链锁在脖颈上的年轻人机械敲击键盘，屏幕蓝光映出他们空洞的眼。
12世纪的吴哥王朝曾是东南亚的太阳，疆域从湄公河三角洲延伸到马来半岛，10万劳工用30年凿出吴哥窟的回廊浮雕，水利系统能灌溉百万亩稻田，连中国元朝使者周达观都在《真腊风土记》里惊叹“家家有仓廪”。
1975年，波尔布特的军队开进金边，他们戴着草编帽，喊着“消灭资产阶级”的口号，把城市居民赶进丛林。医生、教师、工程师被贴上“新人类”标签，眼镜成了“罪证”，连会说外语的人都被捆在橡胶树下枪毙。
两年零八个月里，200万人倒在屠刀下，占全国人口的四分之一。学校改成牛棚，医院堆着尸体，那些维系文明的教育、医疗、社会服务体系，就这么被一场革命连根拔起，留下的只有断壁残垣和不敢说话的幸存者。
西哈努克港的电诈园区里，铁丝网围着的厂房像个巨大的笼子。铁链锁在脖颈上的人每天敲键盘18小时，完不成任务就用竹签刺指关节，血珠滴在键盘缝隙里，监控镜头连眼皮都不眨。这些被拐来的年轻人，有的是从泰国边境被骗来的，有的是本地穷人家的孩子，说给找工作，来了就再也出不去。高峰期时，光是西港的电诈园区就关着10万人，像被圈养的奴隶。
性剥削的黑色产业链在金边、暹粒的红灯区蔓延，约20万女性从业者，占总人口2%。有些是被拐卖的，有些是家里穷得吃不上饭，父母收了几百美元就把女儿送来。警察来了就塞钱，走了继续营业，谁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没人敢说。
邻近金三角的边境更乱。2025年6月，柬埔寨警方搞了次扫毒行动，一把火烧了5吨冰毒和鸦片，黑烟飘了三天。可毒贩们早就把货藏进了湄公河的货船夹层，等风头过了接着运。检查站的警察拿了好处费，闭着眼盖章，毒品就这么从老挝、缅甸流进来，再分销到泰国、越南，甚至欧洲。
这些毒瘤就长在断裂的社会伤口上，红色高棉砍断了文明的根，现在长出来的全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电诈园区的老板开着豪车在金边买别墅，性剥削的头目跟官员称兄道弟，毒贩用美金打通关节，只有那些被锁着的、被骗来的、活不下去的人，在底层烂成泥。
红色高棉那两年零八个月的屠刀，把柬埔寨的脑子砍没了。医生、教师、工程师被捆在橡胶树下枪毙，眼镜成了“资产阶级罪证”，全国识字率从70%跌回20%。现在金边大学的医学系，教授还在用1980年代的教材，因为能教解剖学的老专家早死在丛林里了。医院里缺药是常事，产妇死亡率比邻国泰国高五倍，底层人生场大病就只能躺平等死。
35%的人每天挣不到1.25美元，穷到连孩子上学的校服费都凑不齐。政府公务员月薪才两百美元，海关官员收“过路费”成了公开的规矩——电诈园区老板塞的美金比国库拨款还多，警察转头就帮着盯梢逃跑的受害者。法律条文堆在金边的档案馆里发霉，法官开庭前先看“红包”厚度，犯罪集团的账本比财政部的预算表还清楚。这种烂根子里的穷和乱，让西港的铁链、红灯区的眼泪、金三角的毒品，像野草一样割了又长，底层人想爬出来？难。
中国给柬埔寨修了不少东西。德崇-扶南运河砸了17亿美元，挖通后能让湄公河的货船直达暹罗湾，省了两百公里路程；西港特区里，中国工厂的流水线每天生产十万件T恤，贡献了全国30%的工业产值，管委会门口的牌子上写着“中柬友谊工业园”；金港高速更实在，以前从金边到西港开车要6小时，现在1.5小时就到，路边广告牌全是中文的“一路畅通”。这些项目确实让柬埔寨动起来了——集装箱码头的吊臂转得比以前快，特区里的路灯亮到半夜，高速服务区的便利店开始卖中国产的方便面。
但这些“动脉”好像没连着毛细血管。西港特区的铁丝网隔开了两个世界：里面的中国工人住带空调的宿舍，本地劳工每天骑两小时摩托车下班，回到没水没电的铁皮棚；运河工程的承包商给金边官员塞的红包，比发给沿线拆迁户的补偿款还多，有村民蹲在挖土机旁哭，说祖祖辈辈的稻田被淹了，只拿到两百美元；金港高速的过路费对底层人来说太贵，骑摩托车的农民宁愿绕远路走老路，高速上跑的大多是中国公司的皮卡和官员的豪车。项目像一座座孤岛，圈着自己的地盘赚钱，周边的贫民窟还是老样子，电诈园区的铁链没松，红灯区的眼泪没干，底层人看着高速上飞驰的汽车，就像看另一个国家的事。
中国的吊臂还在转，欧美那边的“大棒”就抡过来了。美国财政部把柬埔寨副首相的名字列进制裁名单，说他“帮中国搞地缘扩张”，冻结在纽约的银行账户；欧盟议会投票要取消柬埔寨服装的免税配额，那些在金边工厂缝T恤的女工，一个月挣两百美元要养全家，现在订单已经少了三成。
可转头又得应付中国投资者的抱怨：“高速收费站的过路费被官员私吞，项目进度拖了半年”。这种被两头扯的日子，让“高棉的微笑”成了政客谈判桌上的筹码，而西港园区的铁链、红灯区的眼泪，照样在底层烂着。
社会信任得从村口的寺庙重建起，僧侣别收犯罪集团的香油钱，村长别克扣扶贫款；金边大学的医学系得招本地学生，别总用1980年代的教材，不然医院还是缺医生；农民种的腰果得有自己的加工厂，别光把原料卖给外国公司，不然赚的钱还是到不了铁皮棚里。
中国的吊臂能吊起集装箱，欧美制裁能卡住服装厂，但柬埔寨人自己的手得能握住锄头和图纸。外部的输血救不了根，只有每个幸存者捡起砖头重建家园，高棉的微笑才能从石头上走下来，回到村口晒太阳的老人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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