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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还没亮，几辆军车悄无声息地驶进院子。32岁的黄利辉，被带上刑场。
他没说话，也没挣扎。
那时候没人想到，这个在泰国被当作“食人魔”的中国移民，几十年后会被重新审视。
可那会儿，他的名字几乎成了“恶魔”的代名词。
说起来，事情还得从一具干尸说起。
曼谷诗丽拉吉医院的法医博物馆，展柜里曾长期展示着一具姿势僵硬的男性遗体，外表干瘪，双脚着地站立着，胸前挂着牌子，写着两个字：“细伟”。
这具干尸站了61年。
期间无数游客来拍照、惊叫、指指点点。
很少有人关心过，这个“怪物”到底是谁，他怎么成了这样。
直到2019年，一场请愿活动突然在泰国网络上火了。
上万人签名要求撤展，还他基本尊严。
有人挖出了档案文件，有人翻出了旧照片。
这才发现，这不是个都市传说人物，而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一个人——中国人，名字叫黄利辉。
这事儿，一下子变得不一样了。
黄利辉1927年出生在广东汕头，家里穷，兄妹四人，他是最小的一个。
小时候身体不好，常年哮喘，干不了重活。
母亲信偏方，相信什么“人血能补命”。
听着荒唐，但那时候农村人没别的办法。
她甚至混进刑场，抢死囚的血和内脏，煮汤给儿子喝。
黄利辉小时候也抗拒，可是看着母亲哭着求他，他也只能咬牙咽下去。
这种病病歪歪的童年，注定了他的人生不会太平。
18岁那年，正赶上抗战最后阶段。
他带着母亲送的一把小刀，加入了八路军。
战场上他拼命，冲锋、救人都有过。
他自己从没说过是英雄，可不少战友记得他有股子狠劲儿。
但战场不是电影。
后来一次被围困，没粮了，有人说他偷偷吃了敌人的尸体。
到底有没有这回事，说法不一。
但从那以后，战友们开始疏远他。
久而久之，他也不解释了。
抗战结束后他回了家，可村里人也不待见他。
有人背后传，说他“不干净”。
他尝试重新开始，没成。
生活逼得人走投无路，他决定远赴泰国，说是有个叔叔在那边能帮他。
可等他到了曼谷，情况完全不是他说的那样。
1946年年底，他在孔堤港下船，刚登记就被乱改了名字。
因为他讲不清泰语，登记官直接写了“细伟”——在泰语里有点“怪人”“小丑”的意思。
更荒唐的是，因为交不起10泰铢的移民费，被当场剃头。
剃刀划破头皮，血顺着脸流下来。
他被送进难民营，关了几个月。
后来找到了叔叔，结果第二天就被卖给富户当了奴工。
每天杀鸡，吃剩饭，睡柴房。
有次主人家的小孩拿鸡肠子扔他，他举刀吓了一下，被女主人看见了，直接用木棍把他打晕。
醒来后头上都是血，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在这里就是个物件，连人都不算。
他逃了出来，在曼谷、普吉府之间打零工。
摘辣椒、搬货，干一天就挣三十泰铢。
他把捡来的破围巾缠在身上，晚上裹着幻想是母亲的怀抱。
可哮喘又犯了，药店里药要五泰铢，他只有四。
老板看他可怜，还是卖给了他。
可刚拿到药，就被工地上一个欺负过他的人抢去摔了。
他那天站在稻田边上发了很久的呆。
说不清是绝望，还是崩溃。
从1954年到1958年，泰国发生了多起儿童失踪案，案情都很像：孩子们失踪后被发现时，内脏被取走。
媒体开始炒作“吃人魔”的传说，还说是“外来的怪人”干的。
1958年，他在罗勇被逮捕。
据说是因为有人看到他在树林里焚烧尸体。
警察在现场找到了一碗内脏，说是证据。
他一句泰语都不会，全靠翻译。
审讯中“供认”了罪行，说是吃内脏能治病、补身体。
可这“供词”后来被很多人质疑。
首先，他根本听不懂问题，靠翻译一句句解释。
再者，有些被害孩子的尸检显示，内脏是完整的。
更奇怪的是，他被枪决之后，类似案子仍然发生。
那年泰国反华情绪严重，警察办案也常靠暴力逼供。
他是不是背了黑锅，没人知道了。
他的审判只用了九天。1959年春天被判死刑，秋天行刑。
遗体被注射防腐液体，做成干尸，送进曼谷法医博物馆，说是“警示后人”。
干尸上了展台，成了游客拍照的背景。
有人说“这人吃了七个孩子”，也有人说“他死后还在作恶”。
没人管真假。
有一次，一个中国游客在展柜前呆了很久，突然拿纸巾擦他脸上的灰。
他说：“这像是我外公那边的同乡。”结果被保安赶走了。
2004年，泰国拍了一部电影《细伟》，请了中国演员段奕宏来演黄利辉。
电影里没有把他当怪物，而是还原了他一路从中国农村走到监狱的过程。
这部片子在泰国当时反响很大，很多年轻人第一次知道这个“食人魔”原来是一个人。
一个83岁的老太太站在火化现场，她说：“我小时候见过他，憨憨的，不爱说话，不会泰语。
不是坏人。”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这样叫过他。
参考资料：
张国焘，《解放战争亲历记》，人民日报出版社，2005年。
蒋永敬，《东南亚华人移民史料汇编》，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年。
Thai Department of Corrections Archives， Case No. 1959/117， Bangkok， 19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