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灾难十天”的降临与瓜达卢佩计划
与此同时，在得知萨帕塔发动起义之后，马德罗的另一位农民军前盟友奥罗斯科因不满马德罗政府过于缓慢、温和的改革政策，也在墨西哥北部发动起义。而在考特拉战役后，作为革命军手下败将的迪亚斯部将韦尔塔由于及时与马德罗媾和，竟在迪亚斯政权垮台后未遭到清算。而迪亚斯的侄子菲列克斯·迪亚斯也同韦尔塔一样“审时度势”、及时投诚，归顺了新政府。
然而旧保守势力的妥协与投诚注定是怀有二心的，马德罗与迪亚斯派旧势力的讲和的出发点是为了尽快结束与迪亚斯政权的争斗，但是这种妥协的走捷径手段无疑带来了无穷后患。韦尔塔与菲列克斯·迪亚斯代表的旧势力的隐患外加萨帕塔与奥罗斯科代表的农民军势力的起义，使得马德罗政府陷入了四面受敌、岌岌可危的境地。
韦尔塔是垄断资本和封建势力的代表，他的上台博得了帝国主义和本国大地主大庄园主、买办官僚势力和天主教会的一致承认与支持。大庄园主和教会为韦尔塔政权提供了大量物资和捐款。美、英、法、意、西等国立即予以其外交承认。各州官员慑于韦尔塔的军队，也先后不得不表示效忠新政权。韦尔塔在墨西哥欲建立军事独裁政府，此时的工农运动又如迪亚斯时代一样遭到普遍镇压，革命处于危急存亡的境地。
旧势力如此倒行逆施，遭到了全国各种进步势力与阶层普遍而又强烈的反对。马德罗的同乡与好友，时任科阿韦拉州（Estado de Coahuila）州长的资产阶级自由宪政派代表维努斯蒂亚诺·卡朗萨（Venustiano Carranza）举起了反抗韦尔塔统治的旗帜。他在致立法院的信中猛烈抨击韦尔塔勾结境外势力，发动流血政变推翻马德罗政府篡夺国家权力的无耻行径，强调“根据宪法原则，韦尔塔的政权绝对是非法的”，要求立法院根据宪法原则和国家利益做出正确选择。
韦尔塔发动政变推翻马德罗时，萨帕塔率部众到达墨西哥城郊驻守，拒绝韦尔塔提出的同他合作的建议，并以军事威慑的形式钳制了联邦军，使韦尔塔无法派遣全部军队进攻北部卡朗萨领导的护宪军。由此，反韦尔塔复辟政权的统一阵线正式形成，墨西哥内战的第二阶段就此告一段落。
需要指出的是，庞丘·维拉在宣布响应卡朗萨“瓜达卢佩计划”的同时，也同时声明奇瓦瓦州的农民起义军不受除他本人以外的任何人或任何势力指挥。同时，萨帕塔的部队对护宪军进行了实质性支援，而并未与护宪军正式结盟。这样，既建立了反韦尔塔军事独裁政权的统一阵线，又保持了农民起义军独立自主的行动权。
韦尔塔联邦军军徽（1913-1914）
六·复辟政权的垮台与“金条款协议”
1913年4月，卡朗萨和奥夫雷贡着手整顿了科阿韦拉州与索诺拉州的部队，着手相继建立了东北师（División Noreste）与西北师（División Noroeste）。是年9月，在响应瓜达卢佩计划后，庞丘·维拉开始着手整顿墨西哥北部的各支农民军力量，如收编了先前反对马德罗政府的奥罗斯科的农民军。维拉将北方各股农民军势力整合，建立了北方师（División Norte）。维拉领导的北方师，与卡朗萨领导的东北师和奥夫雷贡领导的西北师师一同组成了讨伐韦尔塔旧势力的主要军事力量。
护宪军装备复原图:1 步兵；2 旗手；3 志愿兵（自发组织,多来自德州）；4 指挥官
1913年10月，维拉率领北方师从奇瓦瓦州出发，东渡那萨斯河（Río nassas）直插科阿韦拉州的首府托雷翁（Torreón），与韦尔塔嫡系部队相遇。经历激烈的战斗，北方师攻占托雷翁。托雷翁正处于墨西哥腹地与美墨边境的交通要道上，攻克托雷翁使得美墨边境的敌军与韦尔塔军政府的联系被切断。
托雷翁战役局势示意图，红色为农民军，绿色为联邦军，蓝色为那萨斯河
韦尔塔见此情况，急忙调集重兵，部署在哈利斯科州（Estado de Jalisco）北部——圣路易斯波托西州（Estado de San Luis Potosí）南部一线的墨西哥中部地区，企图阻止维拉的北方师南下威胁墨西哥城。维拉避免与正规军正面对决，出奇兵从托雷翁挥师北上，于11月到达美墨边境重镇胡亚雷斯城下，经过半个月攻城战，北方师于月底成功占领胡亚雷斯城。此次战役之大捷，使韦尔塔军政府从美国获得补给的途径被成功切断。
1913年12月，北方师再度南下，攻克奇瓦瓦市卫星城德拉布兰科（De la Branco），围歼敌军5000多人，奇瓦瓦市暴露在北方师进攻范围内。不久后，奇瓦瓦围城战开始，守城将领见大势所趋很快投诚。北方师整装入城，标志着奇瓦瓦州全境解放。
维拉军托雷翁→胡亚雷斯城→奇瓦瓦城行军路线
在经历了3个月的休整后，庞丘·维拉率部从奇瓦瓦城出发南下，前往作为韦尔塔军政府补给要地的拉古纳地区（Laguna）。韦尔塔在此地的几个重要城镇部署近3万人，试图拖延住北方师并阻止其进一步南下。北方师与联邦军于1914年3-4月在此地发生激战，庞丘·维拉三战三捷，几乎全歼敌军并控制了该地区。拉古纳地区的解放标志着整个墨西哥北部已实际处于护宪军的掌控范围之内。
拉古纳战役中，北方师骑兵与联邦军骑兵交战
在拉古纳稍加整顿后，维拉再度出发，挥师南下进入萨卡特卡斯州（Estado de Zacatecas），并于6月中旬直抵萨卡特卡斯城下。此时韦尔塔的中部防线业已接近崩溃，而萨卡特卡斯是首都北部门户，地理位置至关重要，故韦尔塔政府决定将防线所剩的大部分兵力调集至此准备与北方师进行战略决战。然而此时政府军士气低落，厌战情绪丛生，而北方师官兵战斗情绪高涨，故到6月23日，北方师便全歼12000名守敌，打开了北方地区通往墨西哥城的门户。
7月初，西北师在奥夫雷贡率领下，从索诺拉州出发火速南下，直扑墨西哥城，卡朗萨也派遣东北师分部队随西北师一同征伐。同月，卡朗萨向维拉提议调解既有的分歧与冲突，维拉同意了卡朗萨的请求，并派代表前往托雷翁与卡朗萨代表协定“金条款协议”（Barra de oro）。协议声明护宪军在推翻复辟政府后应立即着手进行土改，制定工人福利保障法，惩处勾结韦尔塔政权的教会人员，在墨西哥建立多党派民主制度等。协议还特别规定，农民军在协议任务完成前有不放下武器的完全权力。
墨西哥城宪法广场（PlazadelaConstitución）和广场东侧的国家宫（palacio nacional）
七·革命同盟的再度破裂与萨卡斯特斯会晤
普埃布拉市，阿亚拉计划批准书签订现场。前排居中坐者为萨帕塔
8月27日，卡朗萨和萨帕塔的代表在南方解放军控制底下的的奎埃纳瓦卡城进行谈判。萨帕塔的代表提议卡朗萨承认“阿亚拉计划”，暂先辞去临时行政首脑职务，召开国民大会，由大会投票选举总统和讨论政治经济纲领。卡朗萨让代表拒绝了这些建议，并认为护宪派运动比农民运动更有组织性和纪律性，农民军领袖缺乏执政经验——他决定绕开农民军单独进行总统选举。
1914年10月初,卡朗萨在萨尔蒂约（Saltillo）主持召开全国军政代表大会（Congreso Nacional de Asuntos Militares y Políticos）。萨帕塔拒绝出席，不承认卡朗萨为“革命元首”。在农民军的强势压力下，卡朗萨不得不重新邀请萨帕塔和庞丘·维拉参加，并将会址搬移到护宪派势力范围以外的阿瓜斯卡连特斯城。
科阿韦拉州首府萨尔蒂约。旁边即是新莱昂州（Estado de NuevoLeón）首府、全国第三大城市和墨西哥北部最大的工业中心蒙特雷（Monterrey）
在阿瓜斯卡连特斯召开的会议上，庞丘·维拉宣布接受阿亚拉计划提出的土地纲领，声称并揭露卡朗萨企图分化瓦解农民起义军的阴谋，并指出卡朗萨政府毫无诚心与农民和工人一同完成革命任务。维拉声明拒不承认卡朗萨国家元首的地位，提议各路革命军领袖共同商讨，推举一位文职官员担任总统；恢复宪法章程；实行无差别全民普选并着手大力进行社会经济改革。萨帕塔立即声明响应维拉的宣言。最终，农民军的力量占据了上风。农民军代表在会上宣布：大会是国家最高政权机构；要求卡朗萨放弃“革命元首”的称号；任命中立派代表欧拉利奥·古特雷斯·奥尔蒂斯（Eulalio Gutiérrez Ortiz）将军为临时总统；要求护宪派接受萨帕塔的土地纲领。
萨卡特卡斯会晤后，墨西哥全国革命力量代表大会上的庞丘·维拉（前排左二）和萨帕塔（前排左三）
1914年10月初，庞丘·维拉的部队与萨帕塔的部队在萨卡特卡斯（Zacatecas）会师，二人随即代表南北农民起义军召开墨西哥全国革命力量代表大会（Congreso Nacional de las Fuerzas Revolucion arias de México）宣布代表大会是全国最高权力机构，并以阿亚拉计划为指导。会上，庞丘·维拉和萨帕塔共同签署了《革命政治社会改革纲领》（Programa de reforma política y Social revolucionaria）纲领覆盖了土地改革，劳工福利保障和社会经济政治改革的全方面内容。10月26日，代表大会通过了萨帕塔和维拉联名提出的土地改革法，不久后又批准了《革命政治社会改革纲领》。通过全国革命力量代表大会，萨帕塔和维拉一南一北两大农民军领袖第一次正式全面结盟，从此走到了同一条战线上，农民军联盟将墨西哥革命推进到一个全新的阶段。
在萨帕塔和庞丘·维拉南北农民军强大的压力下，卡朗萨护宪派政府被迫放弃墨西哥城，将政府迁至首都东部的普埃布拉（Puebla）后又东迁至墨西哥湾沿岸港口城市韦达克鲁斯（Veda Cruise）。在转移阵地的途中，卡朗萨政府宣布拒不承认两次大会的任何决议。
墨西哥城~普埃布拉~韦达克鲁斯方位图
八·护宪派的改革令与攻守方的大转变
20世纪10年代的墨西哥城市中心（宪法广场和国家宫）。可见路灯、电车等设施已在市核心地带广泛应用
12月6日，萨帕塔和维拉联军进入墨西哥城，受到首都民众的热烈欢迎。7日,两位农民军领袖前往市中心的国家宫和临时总统古特雷斯会谈，由于二人均认为自己教育程度不够高，没有能力当总统，所以他们决定从政治和军事上支持古特雷斯，并拥护他的总统地位，以共同反对卡朗萨为首的立宪派。但是，由于二人出身乡野，本身绿林气息严重，对属下农民军部队宠护有加，治军极其宽松，而大部分农民军士兵未见过多少世面且怀有仇富心态，故不少人在首都很快变质，开始对城内富人乃至中产阶层敲诈勒索乃至明目张胆强抢。二人虽然经常收到城里百姓的举报信，但是几乎从未对犯事的部下进行过有效惩处，故农民军在首都民众心中的崇高声望开始逐渐丧失。
颁布土地法后，卡朗萨又着手颁布了反帝国主义的法令，明确指出发展经济不能过分依赖外资。1915年2月,卡朗萨和墨西哥最大的工会组织“工人之家”（Casa del Obrero）达成了协议：护宪派政府保证要采取各种措施改善工人的工作条件、休假时长和福利待遇，而作为回报，工人应在护宪军同农民军作战时提供协助。
种种有效的措施使得形势逐渐对卡朗萨政府变得有利起来。反观农民军势力，没有利用最初已经占据首都及其核心地带的有利形势，采取坚决手段，掌握改革的主导权，却理想化地空期待尚未具备执政经验的古特雷斯临时政府颁布土地改革和社会改革的法令。结果直到1914年过去，维拉和萨帕塔也没能盼到有效的改革法令出炉，使得护宪派掌握了改革的主导权，农民军势力从而由优势方逐渐沦为劣势方，护宪派对农民军的全面反攻也随此变局而即将到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