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外交青年原创学术交流与实践服务
Glory Diplomacy
Ny.2021 / No.14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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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球化日益深入的今天，民间跨文化交流进一步推进，民间外交的重要性日益凸显。美国作为历史悠久的民间外交大国，民间外交体系极为完善，具有许多成熟的先发经验。在美国，民间外交实际上早于公共外交，现在已成为美国公共外交战略的一部分。在美国民间外交项目和民间外交组织层出不穷的背景下，爱荷华市的民间外交组织CIVIC颇具特色。爱荷华国际访客委员会（Council for International Visitors to Iowa Cities，CIVIC）是美国国务院与爱荷华大学联办的民间外交机构，以非政府组织形式呈现。除了CIVIC，爱荷华市的民间外交机构还包括爱荷华国际中心（International Center）和爱荷华国际服务资源（Iowa Resource for International Service）。到访爱荷华市的国际访客绝大多数对CIVIC的民间外交给予积极的评价，认为这一“小城”的民间外交效果优于美国芝加哥、纽约等大城市。基于此，笔者赴CIVIC机构所在地——美国爱荷华大学亚太中心实地考察一年，参加CIVIC的各种活动，包括年会、新人培训会等，深度采访CIVIC的项目主任、理事会委员和志愿者，做了大量的田野观察笔记，搜集了国际访客的反馈资料。本研究旨在通过对美国民间外交组织CIVIC的实地研究，深入分析这一典型的“小城模式”，以期对中国民间外交的进一步开展提供借鉴。
一、美国民间外交的内涵阐释
不同国家的学者对于民间外交的称谓不尽一致。在中国民间外交又被称为“人民外交”，在加拿大被称为“公民间外交”，在美国则被称作“公民外交”或一轨之外的“多轨外交”。在“多轨外交”中，民间外交通常指的是有别于传统官方外交的“二轨外交”（有政府介入、配合政府活动的民间外交）或“三轨外交”（完全自发的民间外交）。美国的民间外交多指配合政府活动的“二轨外交”：从主体上看，美国民间外交以普通公民、公民组织为能动性较强的二级传播主体（一级传播主体是政府），具有半官方色彩；从方式上看，美国民间外交以对等国际交流项目为主；从媒介上看，美国民间外交“人对人”“面对面”的直接交流和接触明显区别于其他外交形式；从目的上看，美国民间外交旨在建立共同理解，在影响公众舆论、改变刻板印象的同时提升美国的国家形象，为官方外交或“一轨外交”铺平道路。
作为一种理念，民间外交（Citizen Diplomacy）刚开始并不被美国主流政治家和外交家认可。例如，詹姆斯·马歇尔（James Marshall）认为，民间外交的主体大部分是“外行人”，他们难以也没有能力参与外交政策的规划、发展和执行。2001年“9·11”事件后，美国试图改变其呈现下滑态势的国际形象，公共外交的理念开始受到关注。美国国务院在公共外交项目上投入了大量的人力与财力，但效果却不甚理想。在此过程中，许多美国民众和非政府组织开始认为改善国际关系始于个人联系，作为公共外交的组成部分与重要补充，民间外交慢慢兴盛起来。美国民间组织发起“民间外交”运动，成立“民间外交联盟”团体，希望把美国人变成“民间外交家”，促使美国人利用每一次与外国人见面的机会，改变美国在一系列跨国民意测验中显示出的负面形象。2009年，美国国务卿希拉里提出“公共外交2.0”的概念，以及“面对面”（face-to-face）的民间外交理念，倡导扩大美国民众与他国民众的直接往来，以此促进美国公共外交的开展。美国“民间外交”由此得到极大发展。如今，美国民间外交呈现出社会力量广泛参与、机构日益增加的特征，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美国国内的非政府组织，且还是以专业交流和访问项目为主。由于意识形态所呈现出来的中立性，美国非政府、非营利组织往往有着非常正面的形象。依靠这样的做法，美国的形象也能得到极大提升。穆勒指出，这些非政府、非营利组织独立于东道国行事十分重要：“它展示了我们是谁，我们重视什么”。
拉吉卡·班达里（Rajika Bhandari）和雷莎·贝利亚维那（Raisa Belyavina）指出：“民间外交是指个人可以参加的一系列活动和行动，这些活动和行动有助于加深个人与社区之间的联系，并促进公共外交的目标。”这一观点倾向于将民间外交概念建构在公共外交概念的基础上，试图说明民间外交与公共外交的关联。CIVIC项目执行主任乔·巴特菲尔德（Joe Butterfield）认为民间外交与公共外交明显不同，公共外交更类似传统的宣传，“一国政府通过媒体塑造的方式或其他项目方式，像‘洗脑’一样，使外国民众更好地理解其国家；而民间外交则强调人与人的沟通”。乔同时认为民间外交与公共外交有交集：“从某一方面说，我将民间外交视作公共外交的一部分。CIVIC在交换项目方面（如国际访问者领导项目，IVLP）和公共外交一样为政府工作。这种影响很强大。很多海外民众从媒体里知道的美国和他们实地来到美国——东海岸、西海岸和中部，他们的实际感知和媒体感知完全不同。”
美国民间外交的实践早于公共外交，又因克服美国公共外交实践的单向弊端而成为公共外交整体战略的一个组成部分。尤其在全球化不断深入的今天，民众个体之间的直接交流日益成为外交的重要内容，民间外交也就成为传统官方外交与公共外交的重要补充形式。美国在以媒体宣传为主的公共外交上的努力通常是单向的，即美国锁定一个公共外交的对象国，通过各种宣传形式和媒介作用，包括“一刀切”的民主价值观节目等，期望对象国民众能够主动接受和认同这些信息，并能够积极地采取措施将这些价值观落实到国内。但从效果来看，这种单向模式往往不能实现其战略目标。究其原因，在一定程度上是由于美国公共外交缺乏对战略沟通的真正理解，故而不能刺激双方积极参与和充分沟通，以至于公共外交通常仅被视作政府的对外宣传。而媒体宣传的偏差、文化差异带来的偏见有可能导致认知的失实和跨文化误解，因而需要以更富有建设性的方式调整双方的外交关系，实现人与人之间的跨文化直接沟通。基于此，美国民间外交将重心放在人与人之间的直接交流沟通上，以期建立双方积极参与和充分沟通的理想关系。
二、研究方法
本研究主要通过实地研究进行，注重第一手资料的收集、整理与分析。笔者在美国访学期间，搜集了美国民间外交组织官方网站特别是CIVIC的官方网站信息、CIVIC每年的年报资料、CIVIC的新媒体账号（如Facebook）的信息内容，以及由CIVIC提供的2017年全年国际访客问卷调查的反馈信息资料。作为实地研究的支撑方法，本研究采用了案例研究法、参与观察法和深度访谈法等质化研究方法，并使用计算机辅助质化资料的分析工作。
（一）案例研究法
作为一种实证研究，案例研究需要深入研究现实生活环境中正在发生的案例或者现象，并通过多种渠道收集资料，然后把所有资料汇合在一起进行交叉分析。研究美国民间外交的整体情况相对抽象，全景式实地考察以及对其“全貌”的深入研究相对困难，因而选择一个典型案例进行“深描”，可以起到管中窥豹的作用。笔者有机会调查和参与到美国国务院委托、爱荷华大学承担的，以非政府组织形式进行的CIVIC项目的实践活动，实地收集美国民间外交的第一手资料并能够身临其境地理解资料，故选取CIVIC作为美国民间外交“小城模式”的代表性案例，结合其他质化的实地研究方法，力求借此准确、清楚地描述美国民间外交的情况。
（二）参与观察法
相较于社会科学的其他研究方法而言，参与观察法通常能够直接、深入地进行调查和研究，因而其资料一般具有真实性、深入性和直观性。笔者在爱荷华大学交流访问期间亲身参与到CIVIC的各项活动中，以CIVIC作为实地研究的个案深入了解美国的民间外交。从参与程度来讲，笔者多次参与了CIVIC的年度总结会议、新人培训会等活动，每次都予以记录并留下观察日志，在征得会议组织者同意的基础上还留下了会议录音资料和会议记录等。同时在参与观察的过程中与CIVIC成员建立了联系，并应邀去CIVIC成员家里做客，从而为之后的深度访谈奠定了基础。
（三）深度访谈法
深度访谈法是指研究者和被研究者围绕一个主题进行自由、细致、深度的交谈，从而获得生动、丰富的资料，通过具有一定层次性、规模性的深度访谈，对研究对象或案例进行“深描”和总结，并挖掘出现象背后的因果逻辑。笔者通过对CIVIC成员（项目执行主任、理事会成员、志愿者）的深度访谈，深入了解CIVIC的历史和现状、运行机制、效果，以及志愿者为什么愿意长期积极参与的原因所在。深度采访设计了一系列开放式的问题，大致包括：①介绍一下你所了解的CIVIC项目及其他美国民间外交项目如“曼德拉伙伴项目”的情况，以及这些项目有什么不同；②你能介绍一下你在CIVIC的工作情况吗？你对其他成员或志愿者有何看法？③你认为社区里的人们为什么愿意担任CIVIC的志愿者？④你所了解的CIVIC的历史是什么？包括以前的项目负责人情况。⑤一个具体的CIVIC项目是如何运作的？⑥爱荷华州除了CIVIC，还有哪些民间外交项目？⑦民间外交项目面临哪些挑战和困难？比如政策问题、预算问题等。⑧CIVIC项目的效果如何？当前有什么变化？⑨你认为民间外交与公共外交有什么不同？⑩你如何跟踪民间外交的政策变化？⑪你能从国际访客的角度说说他们的反馈意见吗？值得注意的是，深度访谈法所能够做到的是尽可能深入地了解被访者对自身实践的解释，但它并不能够保证这些解释能够客观真实地反映所研究的问题。因此，在对CIVIC成员深度访谈的基础上，笔者力求以实地的直接观察、追踪调查，以及从其他途径搜集国际访客评论等方式进行补充。
三、CIVIC的功能特征
在爱荷华州的民间外交中起着主导作用的机构包括爱荷华国际中心、爱荷华国际服务资源和CIVIC等。CIVIC成立于20世纪80年代初，由爱荷华大学承担，成立目标最初源于爱荷华大学的国际化诉求。从1986年起，CIVIC成为美国国务院民间外交项目“美国全球纽带”组织（Global Ties U.S.）的正式成员。CIVIC承办的最主要的项目“国际访问者领导项目”（the International Visitor Leadership Program，IVLP）成立于1940年，是美国国务院首屈一指的专业交流项目。为鼓励更广泛的社会参与，Global Ties U.S.设立了民间外交官奖、IVLP项目杰出奖、IVLP项目创新奖等，旨在表彰为民间外交事业做出贡献的项目组织和民间外交官。1980年，IVLP项目开始对中国实施，CIVIC也开始接待来自中国的国际访客代表团。全美境内有90多个类似CIVIC的民间外交组织。
CIVIC是一个以爱荷华州社区为基础，以会员[即“民间外交官”（Citizen Diplomat）]为驱动力，从事并支持民间外交事业的非营利组织。CIVIC的宗旨是致力于“将世界带到爱荷华州，将爱荷华州带到世界”，也就是通过民间外交项目建立起世界与爱荷华州的联系，从而提升美国的国家形象和软实力。CIVIC的功能是培育“民间外交官”，接待国际访客，为美国外交事业服务。CIVIC理事康森什（Conception）提到CIVIC的功能是发挥“人”的作用：“为了联系外国人，向外国人展示真实的美国人，不仅仅是政府的方面，还有人（People）的方面，真实的人（Real People）”，“在阿根廷或其他国家，当提到美国的时候，人们只知道美国政府却不了解美国民众。实际上，美国政府是一回事，美国民众是另一回事。两者是不同的。这就是我为什么长期参与的原因”，“我们不是职业外交官，但我们是‘平民外交官’。外国人和我们接触以后，通过我们了解了美国”。具体说，CIVIC的功能特征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一）以社区为基础招募志愿者
CIVIC注重以社区为基础招募志愿者，培育“民间外交官”，并通过社区开展民间外交活动，协调促进国际访客和爱荷华当地居民之间的“人对人”“面对面”的交流往来，通过加强联系培育国际访客对美国的好感。爱荷华大学亚太中心副主任刘东旺担任CIVIC理事多年。他提到：“CIVIC执行的是美国民间外交，或者说‘面对面外交’。通过民众参与，让外来访客了解美国普通人的生活。让他们知道，美国不仅有国家新闻报道的硬的一面，也有普通人生活的软的一面，以及这些美国的普通人是怎么想的、怎么生活的”。CIVIC是一个以社区为基础的非营利组织，主要功能是负责协调国际访客和东部爱荷华州居民之间的民间外交以促进国际交流与合作。IVLP的运行就依赖于美国各地以志愿者为基础的社区组织。而这些包括CIVIC在内的社区组织，都是Global Ties U.S.的成员，负责履行民间外交的使命。各州一般存在1—6个不同的社区组织，它们通过志愿者，即“民间外交官”开发专业项目，安排文化活动，并为国际访客提供家庭招待等。访客们在项目期间会与当地居民建立深厚的感情，项目结束后会给予各社区组织和整体项目以评价，并在回国后针对此次项目和访问内容进行分享。国家项目机构（National Program Agency，NPA）协调确定最符合访问者各方利益和交流目标的美国社区（Community-Based Members，CBM），并要求社区为访问者定制交流访问活动。与美国其他很多民间外交组织不同，CIVIC完全依靠社区的志愿者开展工作。CIVIC执行主任乔说：“政府认为我们的社区从民间外交项目中受益，希望我们投入更多资金来支持这个项目。政府为每个国际访客投入约三分之二的资金，而余下的三分之一资金则由我们社区承担。因此我们通过会员制和企业募捐等方式来解决剩下的三分之一筹款问题。”
（二）以非政府组织、非营利组织形式开展活动
“美国国际访问者领导项目”（IVLP）是美国国务院和非政府组织子午线国际中心（Meridian International Center）签约的一项计划。该中心安排访问者在美国的所有日程安排，国务院则负责出资、审批和项目评估等核心事项。美国政府正是通过这种外包专业化资源以降低成本、提高效率、获得更大的比较优势。非政府组织在美国的蓬勃发展，主要归因于以下几点：一是美国政府注重对非政府组织、非营利组织的认可和资助，认为这有利于和各地社区保持良好的关系，便于执法；二是企业和个人积极投身于对非政府、非营利组织的捐助过程中，除了可抵扣税外，也能让企业和个人感受到他们对社会的责任。以非政府、非营利组织形式开展民间外交，有益于运用民间组织巧妙地为美国外交政策的推动实施和美国形象的提升服务。除了IVLP项目，CIVIC同时与其他非政府、非营利组织合作承接多种多样的专业交流与访问项目，共同服务于美国政府的民间外交。比如，美国国务院的曼德拉华盛顿伙伴项目（Mandela Washington Fellowship）需要CIVIC接待巴西的英语教师代表团，这个代表团的目的是到美国学习英语教学技能，这个时候CIVIC就需要和同社区的另一个英语资源强大的非营利组织“世界—芝加哥”（World Chicago）进行合作，协助接待巴西英语教师代表团。非政府组织、非营利组织在民间外交中发挥相对自主的作用。CIVIC项目执行主任乔说：“我们由政府资助，换言之，这是一个政府的项目。但是，一旦它降到了民间的层次，政府就不再主导。我们是一个民间的非营利组织。当我们在家庭晚餐上招待国际访客的时候，我们虽然仍处于民间外交官的单元之中，但我们能够与国际访客展开公开而诚实的谈话”。
（三）支持美国国务院短期交流项目
作为Global Ties U.S.的成员，CIVIC承接了美国国务院国际访客领导项目、曼德拉华盛顿伙伴项目、富布莱特国际访学项目（Fullbright）等多个项目，通常通过举办家庭招待宴会，安排访客与专业同行的会议，组织参观爱荷华大学、农场、工厂，以及分享当地社区文化等方式，接待来自世界各地的精英访客，从而实施美国民间外交项目。CIVIC理事艾米·查斯坦（Amy A. Chastain）谈到她的第一次家庭接待经历：“我的第一次志愿者经历是在我家里接待一些中国记者，和他们一起晚餐。他们（CIVIC组织者）问谁愿意接待中国代表团，我说我愿意，因为中国是我的第二故乡（曾经在中国做英语教师志愿者）。”CIVIC负责访客接待的志愿者大多有在访客所在国或所在地区留学、工作或旅游的经历。
（四）促进建立世界性的社交网络
通过当地居民与国际访客的联系，拓展国际视野和国际市场信息，有利于当地社区成员的国际贸易、全球文化教育。CIVIC项目主任乔说：“民间外交项目对社区会产生经济上的影响”，“比如，在对国际访客家庭接待的餐桌上，农场主们与访客讨论农业贸易的话题，农产品的国际市场问题”，“志愿者还与访客们讨论STEM教育（包括科学、技术、工程与数学）；讨论企业问题与乡村发展问题。”国际访客的好感和认同会带来一些经济效应，如吸引国际投资和留学、促进农产品出口等。CIVIC访客的到来为当地提供了全球性的商业联系，因而得到当地农场主与企业的支持。当然，CIVIC真正看重的并非经济利益，而是民间外交效应，即与世界各国民众发展关系、促进了解、培养认同，提升美国的国家形象与软实力。
四、CIVIC的运作机制
（一）成员构成
CIVIC的成员大致分为三类：执行主任、工作人员和志愿者。志愿者达到一定年限或缴纳一定会费，可以成为理事会成员（Board member）。CIVIC项目执行主任有爱荷华大学的教职，负责一门课程。工作人员一般是实习生，多为爱荷华大学在校学生，负责具体的电话联系、宾馆预定、日程安排等工作。CIVIC是爱荷华大学给学生提供的实习平台，学生就业时可以增加“民间外交官”的志愿者履历。笔者了解到，一位美国大学生曾在CIVIC持续实习了两年，并得到很大收获，对毕业后就业也很有帮助。参加CIVIC能够让志愿者有机会运用自己的履历经验，且在不参与国际旅行的情况下通过与访客的交流拓宽国际视野。志愿者的工作一般分为三个板块：一是作为机场迎接人员欢迎访问者；二是驾驶和提供指引，包括在项目过程中接送访问者和陪同参观；三是负责家庭接待。CIVIC招募志愿者的途径有三种：一是通过爱荷华公共广播电台发出招募信息，二是通过爱荷华大学的宣传吸引志愿者，三是发广告和传单进行招募。
CIVIC要求其成员思想开放、灵活、有文化悟性和好奇心，并且必须是一个积极的倾听者。CIVIC理事艾米说：“我们绝大多数的志愿者很喜欢与人交往。他们很开放，承认和尊重文化的差异和独特性。民间外交丰富了我们的生活，我们出钱、出力与陌生人（访客）交往，这使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加神奇”。CIVIC的志愿者主要包括爱荷华大学的教授、农场主、英语教师等。这些志愿者的人员素质和忠诚度都比较高。例如，笔者在CIVIC的新人培训会上见到一个退休的爱荷华大学教授，他已经为这个项目工作了近40年。笔者采访的CIVIC理事康森什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一直担任CIVIC的志愿者，迄今已工作了近30多年。在这些志愿者里，退休人员居多。CIVIC理事艾米说：“志愿服务是美国文化的一部分。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国家和社区发展丰富了我们的生活，我们觉得我们应该回馈我们的社区和国家。对于美国人来说，我们一般不认为自己老了，老年人依然积极。这个社区的特点在于，有大量身体健康且关心社区的退休人员，他们都对生活抱有十分积极的态度。因此，他们也有更多的可能性和时间来参与到志愿者工作中。而年轻人需要工作，因此，相对来说参与到访客接待中的时间较少。”CIVIC理事康森什也提到：“在美国，有一种志愿者文化。大家以各种方式做志愿者。在阿根廷或希腊，我没有发现这种文化”，“（作为退休人员）我们有更多的时间来做民间外交志愿者”。志愿者们希望在不旅游的时候也能保持自己的国际性。志愿者们有些有海外工作或留学的经历，有些家里有国际交换生，还有些志愿者对全球性问题的话题感兴趣。
由于CIVIC帮助执行IVLP项目，政府给予一定的经费投入，这笔资金由Global Ties U.S.管理发放。来自Global Ties U.S.的资料显示：国际事务的预算仅占整个联邦预算的1%（即5.63亿美元）；而这5.63亿美元的国际事务预算中，仅有0.018%被用于美国国务院资助的国际交换项目。美国政府以数量较少的投资取得了巨大的收益。仅2018年一年，540万美元的政府投入转化的实际收益就多达5910万美元。特朗普政府执政以来，在“美国优先”政策主导下，大幅削减了美国民间外交的经费投入。但CIVIC主任乔表示并未受到很大影响：“每年1月我们中心都会派代表去华盛顿特区参加一年一度的民间外交会议，全美所有的民间外交项目都会派代表参加。在那里，我们说服国务院继续资助这个项目。所以，尽管政府（特朗普政府）要停止或削减民间外交的经费，国会也会对政府说‘不’，继续对我们的项目保持资助”。此外，由于爱荷华大学从此项目中受益，提升了其国际化程度，因此爱荷华大学给予CIVIC一定的支持，包括少量资金、场地使用以及人员方面等。同时，CIVIC为来到爱荷华州旅行的民间外交项目外的其他国际游客提供招待服务并收取相应费用，从而在一定程度上也增加了收入。作为致力于促进民间外交的非营利组织，CIVIC接受社会捐款以维持日常运营，捐款者有机会获得税收抵免。企业赞助也是CIVIC资金的来源方式之一。由于CIVIC能为爱荷华州爱荷华市的企业提供跨国贸易合作、国际市场调研以及与国际专业人士交流经验的机会，因而吸引到企业的捐款。
CIVIC其余的运作经费主要通过会员制获取。会员财政支持在确保组织的独立性和顺利运行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以一个财政年度为单位，目前学生会费为10美元/年，个人会费为48美元/年，家庭会费为72美元/年。增加会员人数既能增强CIVIC的活力，也能进一步加强CIVIC与爱荷华社区的联系。CIVIC理事艾米说：“我们只是请求帮助，这些邮件发给任何给过我们邮箱并希望收到邮件的人，所以不仅仅是会员才能收到邮件。我们的一些志愿者也不是会员。我们希望每个人都能成为会员，因为这对我们的资金有帮助。当大家收到这封邮件时会转发给其认识的可能感兴趣的人，扩大了影响和宣传，我们通过这种方式吸引了更多的会员和志愿者加入。”
（三）国际访客
CIVIC所接待的国际访客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普通民众，而是美国外交对象国的各类政治、科技等领域的社会精英。CIVIC主要服务于IVLP项目。IVLP项目是国务院首要的全球交流项目之一，“旨在增进美国人民同其他国家优秀公民之间的相互理解和相互信任”。美国各驻外使领馆精心选择来自政府、学术界、私营部门的“未来领袖”参加多周的交流活动，在美国各地包括爱荷华州旅行、参观，了解美国普通人的生活，与美国同行交流看法。作为民间外交的主要项目，IVLP通过各国民众短期的美国访问，寻求美国与其他国家间的认同和理解。该项目的参与者每年由美国大使馆公共事务科（Public Affairs Sections，PAS）的工作人员提名，之后PAS将提名发送给国务院国际访客办公室（Office of International Visitors，OIV），然后州级项目的官员告知PAS提名是否获得批准。被邀请的个人通常是在各行各业尤其是政府领域具有一定影响力的领导或专家。每年的访客数量根据年度预算确定，但一般来说为5000人左右。项目参与者在美国的访问活动一般是以一个主题为主导，三个星期内访问四个美国社区并与当地同行、专业人士会面交流。每年大约有2/3的访客，由美国政府全额资助，参加为期3周的访问；还有1/3的访客，参加自愿访问者项目，或承担全部费用，或获得部分资助。
根据CIVIC项目的访客分析，美国驻外使领馆有专人挖掘外交对象国有潜力的、年轻有为的、有前途的基层官员，为他们提供资助，让他们到爱荷华访问，了解普通人的生活，从而产生认同。CIVIC理事艾米说：“许多访客非常年轻，但是我们能看到他们在长远的未来能够对他们的国家产生出巨大的价值”。2015年，来自189个国家和地区的4869位国际领袖通过IVLP项目来到美国，30位现任和314位曾任州级政府的首脑是IVLP项目的学友。项目结束返回本国后，IVLP学友成为各自领域中的领袖。他们依然保持彼此以及美国伙伴之间的联系，对美国保持着良好的印象。美国驻外使领馆安排代表团访问爱荷华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们接触到美国的普通大众，看到美国好的、有人情味的一面，如清洁能源、农业发展、美国的民间组织、制度优势、政策影响力等，从而传递出改善美国国家形象的信息。笔者了解到，特朗普政府削减民间外交的预算并不会使CIVIC志愿者的热情减退。但是，因为代表团完全由使领馆安排，由于这个原因，国际访客代表团的数量和频率有所减少。
在笔者参加的CIVIC的2017年度总结会议上，组织者请来一位退休的女外交官做主题演讲。她在演讲中说明了CIVIC志愿者工作在民间外交方面的意义：“这些到我们爱荷华访问的年轻人（2017年度的一批青年国际访客），他们孕育着很大的潜力和力量。他们都是他们国家未来各领域的领袖，比如政治领导人、科学家等，在公共和商务领域，对他们的国家发挥着重要的影响力。你们的接待，给他们留下了美好的印象。你们的工作对美国很有意义”，“美国是个大油箱，现在油箱空了，需要加油，这个油就是软实力。需要所有人参与起来，行动起来，为美国的持续强大注入更多的软实力”，“我们有这个机会，要为美国的利益、国家的外交做贡献，用民间的力量塑造美国的形象。对自己来说，还可以广交朋友、联系世界，扩大自己的全球视野，了解其他国家正在发生的故事，同时讲述美国人自己的故事。”CIVIC的2017年度总结会邀请了当时正在爱荷华州爱荷华市访问的国际访客代表团参加。这个代表团有五六个人。他们本来自己坐在一桌，组织者要求他们分开，和志愿者们坐在一起交流。笔者同桌有两名访客：一位来自芬兰妇女组织，另一位来自洪都拉斯的“援助国际流动人口”组织。
（四）运作情况
CIVIC以理事会形式开展工作。理事会分为三个委员会，分别是筹款委员会（Fundraising）、沟通协调委员会（Communications）、会员发展委员会（Membership）。CIVIC理事艾米介绍了理事会的工作情况：“CIVIC理事会大约11人到12人，每一个理事都是志愿者。理事会成员讨论制定组织的战略计划和目标，并为筹集资金和邀请更多的人成为志愿者而向社区传达信息采取行动。
在访客代表团到来之前，CIVIC首先通过电子邮件、官网事件日程等形式将访客的基本信息告知并招募志愿者，同时根据访客类型和数量以及项目主题讨论设计日程，进行详细的项目策划，包括出行规划、车辆安排、志愿者培训、志愿者分工、志愿者物资发放等。后勤工作也同期进行，如确认酒店、租车、机场班车预订等。日程安排一般有三大类：第一类是参观，访问学校、参观工厂、农场等；第二类是专业会议；第三类则是家庭接待（可报销）。志愿者以及CIVIC的会员会邀请访客到自己家中以便来自世界各地的访客能亲身体验到美国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对于家庭接待来讲，食物是次要的，彼此之间的交流互动才是最重要的。例如，安排访客到一个爱荷华州爱荷华市生活的华裔美国人家庭，由这个家庭进行家庭接待，旨在让访客了解华裔美国人在美国的生活状况。
对于访客的接待，CIVIC事先会通过电子邮件向参与本次接待的志愿者和会员们发放项目手册，日程安排（如车辆地点、会议时间地点、需要何时接送访客等），访客的具体信息，同时提供常见问题的解决方案。另外，CIVIC还会为志愿者提供专业且细致的培训，包括机场礼仪、如何进行家庭接待、如何消除误解、打破沉默等。为了达到更好的效果，提高志愿者的民间外交能力与素养，CIVIC在新人培训中设计了若干讲究细节的问题情境，比如，载着访客去开会的时候迷路了怎么办，会议途中访客要求去沃尔玛购物怎么处理，在家庭接待的餐桌上访客质疑或攻击美国文化应该如何应答，志愿者根据这些具体的情境进行分组讨论。
CIVIC通过年会总结年度民间外交工作、报告资金使用情况、完成会员的更新换代、选举董事会成员、为年度杰出民间外交官颁发奖项等。其颁奖很多是精神上的鼓励，比如，守时奖、办事认真奖、对国际访客热情奖，还有家庭接待奖。2017年CIVIC年度总结会上，家庭接待奖颁发给了一个家庭，奖品是一个菠萝。另外，每年的民间外交晚会（The Annual Celebration of Citizen Diplomacy Dinner，CCDD）、Global Ties U.S.年会也会为杰出的民间外交家、民间外交组织颁奖。
CIVIC采取议题为导向的民间外交运作方式。议题包括食品安全、农业、民主制度、教育、多样性、经济问题、能源安全、英语语言指导、环境保护、国际健康、新闻业、美国外交政策、志愿者服务、女性领导权、青年领导人等。CIVIC理事艾米说：“访客有优先权选择哪些城市、哪些社区，哪里有他们感兴趣的项目。比如这一周，有一个代表团聚焦人权，一个代表团考察新闻业，还有一个代表团对农业生产感兴趣。有时候访客会对青年活动或青年项目感兴趣。总之，访客们都有一个专业的考察点（议题）。在爱荷华市，CIVIC很多项目议题与健康护理有关系，因为有一个著名的爱荷华大学医学院。还有一些社区考察项目与社区救助移民和难民有关。”访客提到：“在出访以前，我们根据自己的职业和兴趣，提出自己对美国社会的哪些方面希望有所了解的愿望，美方则根据我们的要求，结合美国方面的具体情况，为我们拟定了一个在美国各地旅行的详细访问大纲。”访客参加的项目分为以下类型：同一国家多人项目（SCP）：即来自同一国家的多人考察同一主题项目；地区访问者项目（RP）：如来自亚洲、南美或中东等地区的人考察同一主题项目；多地区访问者项目（MRP）：来自全球不同地区的人考察同一主题项目，工作语言是英语。所有项目都会安排相关国家或地区语言的多名翻译或英语语言官员陪同访问。笔者了解到，到爱荷华市访问的访客，小的代表团2—3人，大的代表团20人以上。小型代表团多为单个国家的项目，而20人以上的大型代表团一般是地区项目。2017年，到爱荷华市访问的国际访客总数有130—160人。因为项目和访客由美国驻外使领馆安排，所以接待是任务式的，有时几个项目同时需要接待，有时一个项目也没有。
五、CIVIC的效果评估
根据与美国国务院签订的合同，CIVIC在国家和地方两个层级进行面向国际游客的短期专业项目的协调。CIVIC每年接待来自世界各地的约20个代表团，超过100名国际访客。如图2所示，访客数量逐年稳定上升。访客数量的增多也为爱荷华带来经济效益的增长，2015年访客为爱荷华州带来的经济效益约为118000美元，2018年这一经济效益翻番达到232895美元。CIVIC通过官网、Facebook、Twitter、Blogs等社交平台对活动照片、访客评价进行展示。此外，一些访客利用他们在爱荷华的经历，用意大利语、芬兰语和吉尔吉斯语撰写文章和新闻进行报道。这些举措都进一步扩大了CIVIC在全球的影响。
国家项目局（National Program Agency，NPA）每年会对各个民间外交项目效果进行评估和跟进，CIVIC自身也会通过问卷的形式对其民间外交效果进行评估。根据爱荷华大学CIVIC中心提供的2017年全部的访客调查问卷，笔者剔除了无效问卷和字迹不清问卷，得到的有效样本总数为30份。问卷设计包括整体评价、分类评价、项目评级及体验等三个部分。整体评价分为正面评价和负面评价两个方面；分类评价分为专业会议体验、志愿者服务、家庭接待和住宿体验四个方面，每个方面也包括正面评价和负面评价；最后部分则是对项目的评级及建议（见图3）。
从图3的问卷分析结果可以发现：大部分访客认为项目各个方面都极好，尤其是志愿者服务和家庭接待两大板块没有负面评价。从整体评价来讲，所有30份有效问卷中29份为正面评价，仅有1份为负面评价。CIVIC理事艾米说：“爱荷华是如此之小，但我们却拥有如此强大的组织。我们吸引了许多从未听过爱荷华名字的访客，有时他们甚至想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来到这个从未听说过的小地方，然而，当他们离开时感觉都非常棒”。问卷中，访客在专业会议体验和项目时间方面持有负面评价，包括演讲不好、信息不充分、项目时间太短等。在《美国纪行——国际访问者看美国》一书中，访客也提到，“IVLP安排的日程节奏太快，容易走马观花”，“对于项目而言，活动安排的节奏是需要控制的，给予国际访问者充分的观察和了解，才能帮助他们发现问题”。
从2017年问卷调查中访客的项目主题看，中国访客主要考察公共健康与食品安全；土耳其和俄罗斯等国家的访客主要考察学习媒体和公民权利；其他访客尤其是一些发展中国家的访客主要考察民主项目，学习美国的民主制度。中国访客全是正面评价，俄罗斯访客也全部是正面评价，欧洲访客和土耳其访客对项目持有少许负面评价。CIVIC作为美国民间外交组织，通过带领访客们参观爱荷华大学和各中小学了解教育，参观农场了解农产品、贸易和市场信息，通过家庭接待了解“真实的美国”，同时学习美国民主制度、食品安全等，建立双方良好关系，打开双方贸易市场。CIVIC理事艾米说：“对于访问者而言，他们来到这里，学习如何把一些知识和技术带回自己的国家。他们带走了信息，同时也带来了信息，这样参与我们项目的人就可以交流信息。你知道我们所有人都是普通人，但是在这个社区里，我们有幸认识这些访客，听到这些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和经历，和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开车，在我们学习的地方与他们分享经验。我很荣幸有这么多时间与这些人分享这些东西，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的机会可以做到这一点”。
图4提取了2017年CIVIC问卷调查中访客评价出现的高频词汇，可见大部分访客都认为CIVIC成员及志愿者友好、乐于助人、热情；会议和行程都比较有趣，能够收获许多有用的信息。从访客的评价看，尽管CIVIC主要依托爱荷华州爱荷华市这样的小城资源，但CIVIC的民间外交相对于美国其他大城市（如华盛顿特区、纽约、芝加哥、亚特兰大等）而言效果更好，更使访客具备舒适感。访客提到：“爱荷华是一个白人为主的城市，没有太多的工业，是美国农产品的主要产区。老美国的特质在这里体现得很明显。少有大都市的喧嚣，居民生活也很安逸”。CIVIC志愿者素质普遍较高，工作积极，接待热情，提升了爱荷华民间外交的质量，因而得到了很好的访客评价。CIVIC理事康森什说：“从访客代表团离开后写给我们的来信中的评价看，我们的接待是非常有效的。通常情况下，这些领导人的代表团首先到达华盛顿特区，他们住在宾馆里，与官员会晤。官员是政府官员，这不是一种‘人对人’的关系。他们来到中西部我们这里，我们接待他们，带他们参观。在3—4周内，他们不是总吃着饭店的食物。我们带他们去我们家里，进行家庭招待，有两个目的：一是让他们品尝家里烹调的食物，二是让他们看看美国人在家里如何生活。每个家庭都不一样，比如，有人在别墅生活，有人在半别墅的公寓生活。访客们感觉非常好，他们看到了美国不同类型的家庭生活以及其中蕴含的不同的文化。”
五、CIVIC的效果评估
（一）CIVIC模式的构建因素
CIVIC模式可以被认为是美国民间外交中的“小城模式”，其构建因素包括人员因素、地理因素和政治因素。
（1）人员因素。CIVIC志愿者数量较多、积极性较高。因为CIVIC基于社区文化（Based on community-culture）的内在机制，在志愿者方面调动了社区居民尤其是退休群体等知识精英阶层的积极性和忠诚度。长期志愿者多由爱荷华大学或周边其他大学的教授、英语教师、农场主等组成，他们普遍受过良好教育，人员素质较高。CIVIC项目主任乔说：“在爱荷华，我们的民间外交项目与其他类似组织的项目不一样。其他组织通常通过安排会议或雇佣某个公司安排访客接待事宜。而我们认为，民间外交项目不仅需要专业化发展而且需要每天有真正的‘人与人’的交流。我们的项目完全依靠我们的志愿者。我们为自己感到自豪，因为我们清楚地知道，我们拥有志愿者，在项目中的每一步都是他们在与国际访客互动。”这些志愿者里大多数是大学城及周边的退休教授、退休教师，对他们而言，做志愿者是工作的延伸。他们认为，做民间外交官不仅是国家的事，也是社区的事和自己的事。
（2）地缘因素。爱荷华州是美国中部的农业州，农业发达。爱荷华大学和爱荷华州立大学能够提供各种农业相关专业知识，如示范农业、可持续农业的做法、风能发电等。同时农场主志愿者对与农业、农业技术和农产品出口等相关项目的参与度也较高。爱荷华市是农业小城镇，工业化程度不高，生活节奏相对较慢，当地人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从事民间外交的志愿者工作。农业小城镇通常民风淳朴、诚实、保守、低调，接待国际访客热情亲厚。而在其他工业城镇，志愿者的数量和热情会减少很多。芝加哥、纽约、亚特兰大等工业化程度较高的大城市，人际关系也相对冷漠一些，民间外交志愿者的积极性相对不太高。
（3）政治因素。爱荷华是美国第一个初选州（Caucus）。美国总统竞选有“得爱荷华州得天下”之说。历史上认为爱荷华州对于美国的民主政治而言具有代表性。爱荷华州每4年选举一次，美国其他州很多人来参观，成为美国政治生活的一个缩影。爱荷华州在美国民主政治方面的知名度和代表性，使得美国国务院把民间外交项目选在此处，方便关注美国民主政治的国际访客进行考察；同时，这种政治风气也促成了具有民间外交使命的CIVIC在当地得以推广和响应。另外，爱荷华州是共和党人州，但爱荷华市绝大多数是民主党人，在政治上被称为爱荷华州的一个“气泡”。他们更热心于作为民众参与解决社会问题诸如环保、公益、外交等事务。其中有一部分志愿者服务多年，从卡特时期起就开始做民间外交工作。
（二）CIVIC模式的内在本质
在美国蓬勃发展的各类民间外交组织中，CIVIC具有自身独特性。CIVIC不同于美国其他同类民间外交组织之处在于，其运作在很大程度上依靠社区志愿者的自发参与，而不是将其外包给以营利为主要目标的组织或公司。这些志愿者作为社区的普通民众，全程参与和国际访问者们的互动与交流。志愿者与来自各行各业的国际精英访问者的交流可以使其专业领域得到提高，并拓展其国际视野和全球体验。与此同时，访问者也可以体验到真实的美国家庭生活，以及其中所蕴含的一种不同于该国主流媒体观点的美国价值观。
CIVIC只是美国众多民间外交组织的一个组织，与IVLP项目联系紧密。而从整个IVLP项目的效果来讲，当今世界约有1/5的国家元首、政府首脑或领导人参与过美国的IVLP项目，这对于美国外交关系的长期构建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和其他美国民间外交组织一样，CIVIC民间外交的实质仍然是“精英外交”，而且将目标主要锁定在年轻的一代。国际访客是美国驻外使领馆精心挑选的政治精英和知识精英，CIVIC接待访客的志愿者也是知识精英，因此产生出高质量的民间外交效应。这种民间外交模式不是“大众—大众”的民间外交，而是“精英—精英”的民间外交。
（三）CIVIC模式对中国的参考性
21世纪伊始，中国开始重视公共外交工作，在外交部新闻司下设公共外交处，驻外使领馆也有公共外交相关部门，在公共外交方面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采取多方举措推动和提升中国在海外的国家形象。但西方国家不断在意识形态、人权、网络安全等问题上对我妖魔化、污名化，因此我国公共外交效果大打折扣。加强民间外交是有效回应诽谤的重要方式之一，需要在中国民众与世界其他国家民众之间加强联系与相互理解。结合中国的现实国情，CIVIC的“小城模式”对于中国进一步发展民间外交提供了一种参考思路。
在全球化和互联网迅速发展的今天，中国通过精心组织的民间外交项目影响世界各地有影响力的精英人物，对外交关系的影响将会呈现倍数增长效应。因此，发展跨文化民众之间的直接沟通、主动说明和解释真实的中国尤为重要。中国可以参考CIVIC模式，在如下优势的基础上发展民间外交：作为一个农业大国，中国农业经济迅猛发展，近几年中国在产业扶贫等方面的成绩使得许多特色城镇、乡村应运而生，为中国推进民间外交提供了地缘优势和经济优势；随着政治民主化和民众政治参与度进一步加深，中国的民间机构、社会组织在国际活动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极大地促进了中国与世界各国的相互理解，为中国民间外交提供了制度优势和组织优势；由于整体文明程度、教育水平和国民素质的提高，中国民众配合和支持官方外交的积极性与日俱增，公共外交素养和能力也迅速提升，为中国民间外交的进一步拓展积蓄了较高质量的人员优势和资源优势。
当然，民间外交只是众多外交工具中的一种，有其自身的局限性。即便在民间外交体系较为成熟的美国，众多的民间外交项目常常面临着评价体系难以量化、实际效果见效慢等固有问题。CIVIC项目也同样面临着挑战。第一个挑战是资金问题，尤其是遇到政府（如特朗普政府）大幅度削减民间外交的政府投入。对此，CIVIC正在努力吸引更多的会员，从民间途径扩大会费基数、凑集资金；第二个挑战是人员问题。作为非政府组织、非营利组织，CIVIC的工作依赖于志愿者，而不是固定的雇员，人员流动性大，在志愿者的安排和时间调剂方面始终存在不确定性。第三个挑战是翻译问题，代表团人数过多而翻译不足，会引起访客和志愿者之间的交流不畅。此外，还有访客的跨文化素养问题。有时访客和志愿者之间会因为缺乏礼貌问题、语言差异问题、文化差异问题出现一些跨文化的障碍和冲突。有时访客之间会自顾自地用自己的语言交流而忽略了志愿者的感受。中国推行民间外交在参考和借鉴CIVIC模式的过程需要克服以上弊端，相关举措包括政府将量化评价体系引入民间外交、社会组织积极参与筹措民间外交资金、鼓励专业人员从事民间外交工作、提高民众跨文化交流能力等。
综上，中国可以借鉴CIVIC的“小城模式”，将民间外交明确纳入公共外交的概念范畴与整体战略之内，尝试“社区组织”“非政府组织”“非营利组织”等组织形式或呈现形式；进一步拓宽交流对象，将民间外交交流重点锁定青少年群体；鼓励设立民间外交家相关奖项，培育“民间外交官”；创设更微观、更接地气的民间外交活动，与官方外交形成真正的互补互动。这些举措不仅需要国家在政策层面上给予更多的支持和投入，也需要广大民众转变思想观念，创新民间外交举措，提高民间外交素质，讲好中国故事，从更微观、更具底层接近性的角度开展民间外交，做好国内国外双循环，建立跨文化民众之间更富有意义的信任关系。（作者：赵鸿燕，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马粲，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关系学院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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