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进去,不能进罗布泊。”
“彭加木未归,回来的都不是人,不是人……”
2002年,甘肃某地病房,一位被晒得通红的中年男人躺在病床上,气若悬丝;中年男人年纪不大,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抽干精气神的耄耋老人,围在一旁的林知远眉头紧锁,作为考古人员,最难以容忍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原本进驻罗布泊进行科研考察,但在半道遇到了一位误闯罗布泊的“游客”,眼看他性命垂危,也只能放弃科研考察,但令他没想到,中年男人在就医时的一句话,让考古人员如坐针毡。
“你说什么,你们盗了楼兰王墓?”
2002年,罗布泊,温度高达48℃。
天地像是被一整锅沸水熬煮了数日,黄沙翻卷,热浪裹挟着空气,连皮肤都像被钉在炽烤铁板上的肉片。林知远坐在副驾,捧着一张年代久远的地图,额角汗珠被烈日炙干,留下一道一道白色的盐痕。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穿越这片死亡之海。
驾驶座上的小韩不断擦着脸,口干舌燥地咕哝:“林教授……再不找个地儿休息,人得脱层皮。”
林知远没有应声,只紧盯着窗外迅速掠过的沙丘,它们像一波一波被凝固的黄浪,时而隆起,时而坍塌,在地平线尽头蠕动着不安。
越野车突然一震,猛地刹住。
“前面好像……有人?”
林知远本想让队员别瞎说,罗布泊这种地方,除了死骆驼尸骨和风蚀的废墟,不可能有人影。但当他顺着那方向望过去,果然,在距离车头五十米开外的一处沙丘背风坡上,仿佛趴着一团人形的东西。
“小心点。”他拉开车门,步子踉跄地踏上烫得发烫的沙面。
脚下沙子瞬间穿透靴底的厚垫,热得仿佛烙铁贴在脚心。他们三人小心翼翼接近那个身影。
那是一名中年男人,赤裸着上身,皮肤上大片水泡破裂,流出褐红色的体液。他的嘴唇裂成了枯树皮般的褶皱,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睛睁着,但眼白发黄,瞳孔涣散,像是早已失去了生的信念。
“还有微弱呼吸!”林知远俯下身,嗓音嘶哑地喊道,“快!拉过来!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三人合力将男人拖到车上,用水打湿布巾擦拭他滚烫的额头,却换来对方短促的抽搐。他全身肌肉似乎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痉挛状态,四肢僵硬扭曲,指甲发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焦灼味道,是烈日将血液烘煮、皮肤灼裂后释放出的“焦香”。
他们不敢耽搁,迅速调转车头,一路狂奔向距离最近的医院。
急诊医生冲过来,只是扫了一眼,就神色剧变。
“热射病,严重脱水,器官衰竭……可能还合并横纹肌溶解,血液颜色不对,准备血气分析和透析准备,快!”
仪器一接上,监测数字连医生都忍不住倒吸冷气:体温42.9℃,肾、肝、肺、心脏四器官全部异常,血压几乎测不到,血样抽出来是暗褐色,不再是鲜红的血液,而像是混了锈水和焦油。
医生急忙进行了抢救,虽然情况稳定了下来,但不容乐观,医生神情沉重:“他是什么人?”
“还不清楚,身上没有身份证明,衣服上也找不到任何线索。”
林知远摇头,他突然想起,刚才他们在他背后肩胛处,看到一块模糊的蓝色纹身,似乎是……一只断裂的鱼尾。
队员小韩低声说:“教授,这人真是命大。这地方,48℃的高温,他居然能爬着出现在沙丘背后,要不是咱们路过……”
林知远没有作声。他想到那片沙丘后风势微弱,像是死神偶尔打了个盹。
林知远推门进去,看着他苍白干裂的脸庞,想说什么,却听见他嘴唇微微颤动,发出沙哑难辨的低语。
“不能进……楼兰……回来的都不是人……”
林知远屏住了呼吸,脑中轰然一响。
他说这话时,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像是透过林知远,看见了什么不存在于病房之中的东西。他的手指猛然抓紧了被单,嘴角颤抖,像是在挣扎什么不愿说出的回忆。
林知远全身一震。
“楼兰”两个字,宛如一柄冰刃,猛然刺入他胸膛。他是学者,也是教授,更是个信奉理性与实证主义的考古人。但他知道,楼兰从来就不是一个简单的名字。
楼兰,在史书上,它是“西域三十六国之一”,在现实中,它是一块千年无人敢触的空白地图。而在传言中,它是“失踪的国度”,是“死亡的终点”,是“沙丘之下的幽灵”。
1979年,彭加木在罗布泊考察时神秘失踪,最后留下的字条是“我往东去找水”,人却再未出现。那之后,楼兰便彻底成了西北无人区的禁忌之名。
林知远的指节发白,声音略带迟疑:“你……你们是进了楼兰?”
中年男人点头,喉咙沙哑地发出笑一般的喘息:“我们……是盗墓的……夏天没人,风沙大……能躲人……”
他断断续续地描述着。他们不是科考队,是三组拼凑起来的盗墓团伙,几人听信某个古董商的线索,说“楼兰王陵”还未被发掘。他因为在珠三角倒卖文物多年,便跟着混了进来。
“我们进去……真的看见……有东西……”
他的话越来越碎,像是沉入了一场逐渐泛滥的梦魇里。他睁大双眼,盯着病房上方的灯,似乎灯光之中浮现了某个令人魂不附体的景象。
“鱼形的玉佩……我……我亲手拿过……”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下,像是被什么拉住了嗓子,额头冒出一层细汗。
中年男人说话时的每一个细节,都带着极强的真实感。那种将沙砾吐出口腔的干涩、那种回忆起某个画面时全身骤冷的神情、那种话语中混杂着恐惧与悔意的细微颤抖……这不像是幻觉,更不像是装疯。
他突然一把攥住林知远的手,干裂的指甲在他手腕上划出一道红痕,力气大得出奇。
“你们……千万不要去……真的……不要进……楼兰……”
林知远看着眼前说胡话的男人,认定他只是热射病之后产生的一些幻觉,在那种高温下,能活下来就已经十分不容易,产生幻觉倒也正常,令他在意的不是这些幻觉,而是楼兰遗址。
他低声说:“楼兰遗址已经被你们盗了,我不能不去。”
他顿了顿,眼神冷峻而坚定:“你们真是太自私了,为了一点点私利,竟然去盗楼兰王墓,你知道它有多么珍贵吗”他叹了一口气:“警察会来处理你的事。”
李全德慢慢松开了手,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望着林知远的脸,忽然露出一个像哭又像笑的神情,嘴角抽动着低声说:
“那你……也不要回来……”
林知远最终决定再次深入罗布泊,在当地有一句俗话说:‘六月,七月不进罗布泊’说的其实是炎热的天气,但这一次深入罗布泊,似乎还有更多的未知。
越野车在戈壁中一晃就是六个小时。昼间的热浪像是从地底涌上来的烈焰,扑面灼人,车轮碾过沙砾,不时扬起一股股细碎的黄尘,像是在火上撒盐。副驾上的水壶空了两次,队员的嗓子早已沙哑得说不出话。
风沙将远方的地平线晕染得模糊不清,他脑子里一直回想着中年男人那句低语:“回来的都不是人。”
即便理性告诉他,那是高温、缺氧、精神衰竭后的胡言乱语,但心中依旧是惴惴不安。
天黑前,他们在一片沙砾和风蚀岩构成的空地扎下营地。帐篷七座,围成半圆,中央搭了简易折叠桌、露营灯、便携炉灶。风速超过30公里每小时,所有东西都得用石头压住,连锅盖都不能松手。
晚饭是罐头、压缩饼干和脱水蔬菜,泡了一点浓茶。
风越来越大,卷着细沙“哗哗哗”地从帐篷底部缝隙钻进来,林知远坐在折叠椅上,一口口抿着冷茶,目光沉沉。他从风中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但又像是干土与金属风化的味道。
“林教授,”一位年轻队员小许打破沉默,压低嗓子问道,“你说……彭加木,是不是最后一次也到过这片地方?”
林知远没答,只转了转手中的杯子。
另一个年纪稍大的队员张成接话道:“资料上是这么写的,说他最后一次出现在楼兰南部边缘。”
“可他人……就这么没了。”小许说着,声音仿佛也被风刮得轻了下去,“你们说,会不会……他不是失踪,是……被带走了?”
“我听我爷爷说,楼兰的王族墓就修在塔底下,是为了镇住风口。他们说那风是‘阴风’,是人死后魂魄走的路。”
张成挤出一声干笑:“你爷爷也是盗墓的?”
“不是,他是赶驼的,以前走盐道。他还说过,楼兰不是灭了,是‘被埋了’。整整一座城,被风和沙封得死死的。白天看不见,夜里才能听见城墙回音。”
林知远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教授惯有的严谨与克制:“你们都是考古人员,别太迷信。”
黑夜里的罗布泊,就像一只伏在沙丘背后的巨兽,喘息声在每一阵风中低鸣。风穿过帐篷布料,发出“呜呜”的细音,像是从地底上来的叹息。
他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二分,气温从白天的45℃跌至夜间的9℃。帐篷外的温度变化像是无声的鞭子,抽打着每一寸暴露在外的皮肤。
风忽然更猛了一些,营地的探照灯闪了几下,像是在挣扎,然后又恢复了亮光。
张成突然说:“你们注意到没,从咱们进罗布泊开始,几乎没见过什么活物。”
“是啊,鸟没有,虫子没有,就连沙鼠都不见一只。”小许接着说,“你说这片地方……是真的活不了吗?”
林知远没答。他心里涌上一种不合逻辑的紧张感。
他也注意到了,从离开哈密至今,除了天空上偶尔划过的军用侦察无人机,他们甚至没见过一块新鲜的骆驼粪。不是没有动物——是连“动物痕迹”都没有。
“教授,明天真要动手挖那片沙丘?”小许试探地问。
林知远点了点头:“盗墓者留下的痕迹就在那片沙丘东侧,再耽误下去,文物保存状态只会更差。”
这一夜,没人再说话。队员们陆续回帐篷,林知远也没睡,他坐起身,打开手电,看了眼摆在行李箱最上层的那张翻旧了的古地图。
上面标记的那个红点,正正位于楼兰废墟的中心。
而那片区域的本地称谓,写着三个字:
“风口墓”。
次日,林知远等人再次向楼兰进发,每个人脸上都殴疲累不堪,没人能一直承受罗布泊的极端天气,经过几天的徒步勘测,他们已经确定了楼兰王墓基本位置。
林知远蹲下身,在一块不规则凹陷的沙地前停住了脚。他用手指抠开表层,一片较为松散的黄沙轻轻坍塌,露出下方暗色坚硬的层面。他不说话,只是抬了抬手,示意队员取铲。
小铲头缓缓切入沙土,带出一股潮湿、腥涩、混杂着铁锈与腐木味道的气息。
那是封土层的味道,罗布泊昼夜温差大,能够保留下这种气味倒也正常,他缓慢站起身,低声道:“就是这里。”
在这片几近死寂的沙原上,“盗洞”二字并不显眼。但林知远知道,这种塌陷并不是自然风蚀,而是人为掏挖后回填造成的细粒沙层错乱。这是老盗墓贼的手法,利用风沙重掩痕迹,却难掩时间沉降后的断层逻辑。
一名年长的地质队员默默拿出一个探杆,小心试探。几分钟后,他皱着眉头:“下面是空的。”
众人默契地后退一步。
地表被刨开一个角落,露出一块石板边缘,林知远戴上手套,蹲下,抚摸那一小段裸露边角。
不远处的小许凑近墙壁,目光凝住不动。
“队长,你看这周围,好像也有浮雕。”
林知远起身,走到那块岩壁前,这是是一组浮雕,三只动物,一左一右错落排列:一金一银,两只骆驼静静站立,头微垂,神态中透着近似人的肃穆;最右边,是一只奔牛,似牛非牛,蹄踏怒沙,眼神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狞厉与狂躁。
三者之间,被一个抽象的人形拉开。那人形并无面部,只以轮廓代替五官,张开双臂,将骆驼与奔牛死死隔离。而在人形中心,悬着一块圆形玉佩,似乎由两条鱼首尾相接而成,双尾交缠,流线对称。
林知远心头一跳。那不是普通的装饰符号。
难不成那是传说中的“双鱼玉佩”。
他抬手,压下胸口突如其来的悸动,取出数码相机连拍数张,然后将浮雕角落用记号笔轻轻做了标注。
鱼形玉佩在古代并不算少见,可能只是古人用来寄托某种思念,双鱼代表吉祥、鸿运,平安,这个男子的服饰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应该是丝绸之路通商的商人。
风这时忽地一转,钻入打开的盗洞,发出一声低沉的“呼”的回响。
林知远站在洞口上方,盯着那块被揭开的口子,忽然感到一股冷意从脚底升起。
他知道这是地下空气自然对流所致,密闭千年的墓道中,空气冷而沉,掀开封土,自然有冷风逸出。这种现象在他过去的发掘中遇到过不下十次。
但这一次……不同。
空气的残留物中,似乎带着某种几乎难以分辨的气味,有一点腥味,也有一点香味,有点像霉变干尸与香料混合后的余味,应该是楼兰人用香料做防腐。
“继续开掘,但小心。”他下达指令,语调镇定。
伴随着一次次挖掘,很快挖开了盗洞,他们打开了前墓,看到眼前的一幕,林知远虽然已经猜到,但还是叹了一口气,前墓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地面上满是脚印,但这些脚印看起来相当的慌乱。
考古人员一边整理着前墓,一边开挖第二层堵塞的墓门,因盗墓贼的破坏,第二层的墓门早已经坍塌,挖掘起来也相当快。
第二墓室的门缓缓推开,闷重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一股混合了干尸、金属和风化墙泥的陈腐气味。
林知远率先踏了进去,手电筒光柱在墓室内游走,墙壁上的壁画逐渐显形。墓室比他们想象中要宽敞许多,结构呈长方形,穹顶拱起,残留着精致的灰泥装饰,有的地方还覆着极细的金粉。
他们围着四壁行走,壁画渐渐展开细节。左墙上描绘的是一场盛宴,几名身穿飘逸衣裙的舞者正翩翩起舞,发丝如瀑,身形婀娜,周围是金器与漆木案几,宴客们持杯而坐,目光凝视中央一尊高座人物,似为一位王者。
右侧的画风骤变。与左墙的繁华热烈相比,这一侧的壁画色彩灰暗,线条模糊,一群模糊的黑影沿着画面中央排成一列,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王族墓。”林知远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难掩的震动。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进入大型墓葬,但这样的等级与壁画完整度,显然超出了预期。盗洞痕迹说明此墓曾被人为进入,但他们并未完全破坏内部结构,这在盗墓圈中是极为少见的。
“教授,这……”身后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沉默,“你看这棺木。”
林知远抬眼,看向墓室最深处。
那是一口彩棺,长约两米,通体绘有复杂的色线图腾,红、黑、金三色交织,棺盖却被粗暴地掀起,断裂处木屑散落,漆层剥落。棺内早已空空如也,只余下一个异样的“部分”。
竟然是一颗干尸的头颅!
这不是普通的头颅。
它的皮肤如脱水泥胎,呈暗黄泛灰,嘴角下垂,牙齿微露,面部表情被扭曲定格成一种近乎惨叫的模样。眼窝巨大,鼻梁崩塌,眉骨高耸,仿佛在临死前目睹了极度惊恐的事物。下方残留着几根锁骨,切口平滑,不是自然腐败,而是被某种利器……切割而去。
“这……这不是一般人头。”林知远退了一步,喉头发紧。
他忽然想到中年男人曾说过的几句话,疑惑的盯看着头颅:“他们带走了身体,只留下了头?”
一名队员靠近,脚步迟缓。他望着棺中的头颅,低声喃喃:“教授……你有没有想过,那个男人说的那些话……可能不是疯话。”
林知远吞咽着口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都别瞎想,开始整理,联系其他人,让他们迅速赶过来进行发掘。”
他正准备离开时,一旁的队员突然开口:“教授,你看那是什么?”
林知远再一次看向头颅,双眼微蹙,就在他疑惑万分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挪开了头颅,几个人又注意到一个神秘的东西……